一個漫遊者的他方之境
文|王焜生
這一次林宏信說他只想簡單的說些隻字片語,不要有太宏大的主題或者意圖,從這些年來的生活與創作拾取每個片段再創作。如此近似生活素描式的日記看似不經意或者輕鬆,對我來說反而更加沈重,尤其知道他這幾年生活的種種(雖然我們聊的機會並不算太多),每次碰面都穿插着嘆息在語句之間。面對新生命的降臨以及親人的逝去,生活的衝擊還有對未來的責任承擔,他必須找到一條路讓身邊的人可以不要受苦無需擔憂,在他的生活片段中隨時都有著“承擔”。
我們都是來自於雲林的鄉下小孩,面對與生長環境截然不同的都市生活總會有者格格不入的不適應感,即使到現在,生命超過一半以上的時間都是在外地,我們都像是個漫遊者無法完全融入到現實的生活。因此對於他心中有的質疑與焦慮我有也過,並且能夠感同身受。理想與生活的現實,我們都必須離開自己的家鄉,在異地要努力讓自己成為其中的一份子,在家鄉突然有感覺自己是個徹底的陌生人,不斷游移遷徙的不是身體的狀態而已,最大的衝突是心裡的感受,深深的孤獨感經常湧現。這也是在林宏信的作品中經常出現的氣氛,而我也隨時會陷入他的作品中,好像畫面中的人物正在反映著我的心情。
生活中我們都扮演着各種不同的角色,在生活日常的操演(performativity)中有時間性的與空間性的關聯,從原生家庭到成長環境,接續着社會化的過程,都在找尋自我的理解還有主體的認同,有時甚至像是某種儀式化的行為或者是舞台上的演出。林宏信的作品中最迷人的特質之一就是這種將現實生活再一次詮釋到畫面的功力,看似藉由規則化的建構過程,在觀者認為是虛構的場景之間又帶有不得不接受的真確性(authentivity),因此觀者便不由自主的被拉進到畫面之中,被一種看似平靜卻又帶著強烈情緒的狂潮所侵蝕。
每個看來是個人私密生活寫照的記錄,當集合起來時又成為一種巨大的命題。這個命題不是只有生命,還有對社會與環境的質問,以及更深的認同依歸。後現代文化時尚迅速的發展,城鄉之間的差距並沒有縮短,國族之間的成見反而日益加深,和平與愛的口號反而成為諷刺。從ㄧ個世代到一個世紀,人人說看向未來,“懷舊”反而成了流行的絮語,對於過往當我們有一個短暫停留的時間往內心探看,才發現更真實的情愫。這次的展出,林宏信的作品有更多對過往的回想,而此當下,我又陷入了對生活情境的省視,那些隻字片語,讓我想起弘一大師的種菊詩:「我到為種植,我行花未開。豈無佳色在,留待後人來」。